鞠守最终还是从被拖着走的命运里逃出来了,现在则是与京子并排走在千代子身后的状态——当然,这仅仅是因为突然追上去的话会显得很奇怪。
况且怎么看京子都是要找鞠守有事的样子。
“喂,我有事问你。”趁着千代子在爬楼期间沉默不语的机会,京子主动找身旁的鞠守问起了话,“你和那家伙之间的关系是认真的?”
自从见到千代子开始,一向举止优雅的槐京子就显得十分慌乱,和平时的她判若两人。
“……姑且是?”带着一丝微妙的不安,鞠守回应了京子的疑问,“虽然某种意义上是今天才认识的……”
“今天才认识?”京子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放慢了脚步,贴在鞠守耳边轻声问道,“你该不会是被她威胁了吧。是的话就偷偷给自己一拳。”
“不、威胁倒是没有……”
(话说为什么是给自己一拳。)
听到鞠守的回答,京子像是要从厌恶的虫子旁边逃走似的,与鞠守重新拉开了一些距离。
“那你是真的这里有问题吧?我还以为什么精神病都是开开玩笑的,毕竟那本来是被其他人传出来的事情。”她一边指着自己的脑袋一边压着声音,显然依旧不太希望千代子加入到她的话题里来,“拜托,她可是那个三生目千代子啊,和她来往的话,你在学校的生活几乎已经完蛋了哦?”
“诶……”比起京子那一套理所当然一般针对千代子的评价,“她原本并不认为所谓的“精神病”是真的”这一点反而是真的出乎了鞠守的意料,不过这也不过是“一群蟑螂中出现了一只不偷吃东西的蟑螂”的程度,虽说对鞠守而言他根本没有胆量将别人视为“蟑螂”。
也许更适合他的比喻是“一群手拿灭虫剂的人中出现了一个给饿肚子蟑螂喂东西吃的人”吧。
“可是,本来就没什么好留恋的……学校生活。”最终鞠守还是接回了京子的那句反问上。
“那倒也是。”再次出乎鞠守意料的是,完全混迹于交际圈的班级女王京子竟然没有反驳“学校生活不值得留恋”的观点,“但那完全是你自己的问题哦?之前我都主动找你了,结果你表现得那么阴沉我怎么好意思拉你一把,尤其是那个长的要命的刘海,还有说话总是没什么气的问题。啊,顺便现在也是,浑身上下都是不想让人接近你的气场,你性格也太差了。”
“嗯……抱歉”
“就是这种突然就道歉的性格很不好啊!……啧。”一不小心提高了音量,京子赶紧瞥了眼千代子,在为她没有加入进来而庆幸的同时咋舌道,“算了……你想自甘堕落我也懒得多说些什么。”
“嗯……是的。”
“但是!”京子突然燃起了一阵怒气,“在教室里的时候你是故意把我从人群里引出来的吧,这种小伎俩可是那家伙最喜欢用的。”
“……唔,嗯。是千代子说的没错。”因为千代子没吩咐过这里要保密,所以鞠守坦白地说了出去。
“我就知道……啊啊,早知道就应该放着你不管的,可恶。”
“抱、抱歉……”
这次是真的需要道歉了。
“道歉有用的话我就不会在这跟着那家伙走了。”
“抱歉。”
“……啊啊啊更火大了!”
“嗯……抱歉。”
“你这……!”
看起来京子被气得不轻,虽说这不是鞠守的本意,但表面上还是有种鞠守在故意气她的感觉。
京子最初的确对鞠守没什么恶意,尽管她是整个班级内交流圈的缔造者——也就是导致鞠守被排挤出班级氛围外的名义罪魁祸首之一——但那终究是取决于京子的追随者,而不是她自己的意愿。
所谓的圈子,无论领导者是谁,面对某种能够造成普遍共识的事情,领导者的意见也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,这毕竟不是军队之类的硬派集体。所以京子大部分时候所能引导的话题走向基本上还是要“符合整个圈子的倾向”才行,像鞠守这种从一开始就被所有人排挤、被所有人不满、被所有人视为“与自己不是同类的低一等人类”的情况,京子并不能改变太多。
一开始她确实是有尝试过帮助鞠守加入到圈内的,当然,也是出于同情心的缘故。
对鞠守而言,从“出于同情心”的这一刻起,京子的帮助就已经毫无意义了。
“那个,话说,你和千代子是什么关系呢?”
像是为了缓和二人之间的尴尬一样,不擅长正向交流的鞠守这次尝试着主动拿出了新的话题。
“啊?问这个干什么。”
“不、就是感觉……你们好像认识。”
“……是认识没错。”对这个话题京子显然有些不太情愿,但还是回答了鞠守的问题,“不过也是以前的事情了。”
“很熟吗?”
“……都说是以前的事情了!”
“啊~说起来京子以前还是我的小跟班呢。”
“……啧。”
千代子如同早有准备一般在最糟糕的时机(对京子而言)插到了谈话中,京子当即黑了半边脸,而此时距离天台也已经只剩一层的楼梯要走了。
不过京子第一反应是瞪了鞠守一眼,似乎是再次把鞠守当成了引导话题的帮凶。
“跟班……?”一半是为了缓解尴尬,一半是想要得到千代子的“保护”,鞠守在与恋爱完全无关的修罗场里摇摆着接上了千代子的话。
“就是时不时会喊着‘姐姐这个怎么办’地扑过来的那种——”
“都是过去的事情了!”京子大声阻止了千代子的调侃,此时的她完全褪去了往日的沉稳,在走廊众多学生的目视下直白地向千代子发泄着怒火,“现在的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,别再缠着我了!”
“真可惜,以前的你要可爱得多呢。”
对于京子的怒吼,千代子并未太过在意,维持着她那一贯的游刃有余的笑容。
尽管通常在众目睽睽之下多少都会令被吼的人有些尴尬,但唯一的例外是“早有准备”的情况。对京子性格了如指掌的千代子当然不会不知道她的痛点在哪里——简而言之,她只是在取乐。
而正是因为看到千代子那一成不变的笑容,京子才终于反应了过来。
“呐,千代子,你是想报复我吗?”
“为什么这么想?”
“……我知道当初背叛你是我的错,但是你应该也明白那是我没办法才做的事情吧?再说不管我做什么选择,当时的你都已经不可能再回到正常的生活了!”
“嗯,我知道啊。”
千代子一边往上走着一边轻描淡写地答道。
鞠守隐约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京子所说的事,具体的却想不起来——也许是对外界的无关心导致他忽略了身边相当多重要的事情,不过在那个时候千代子和京子的事对鞠守而言的确也不算是什么“重要的事”。
大体上,他只知道京子的确在千代子最早遭到“厌恶”的时候,有过相当明显的一次战队。
(是在那次之后决裂了吗……)
鞠守理所当然地推测道。
“……那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找上我?”
“因为有趣吧。”
“哈?那我要回去了——”
“京子。”
“干什么,既然不是什么正经事我可没空陪你玩……”
“拜托了,我已经只有你可以看作是朋友了,好吗?”
“……”
本来已经转身了的京子只能耐着性子又回过头来,却正好碰上了千代子那宛若心如刀绞的苦涩笑容。
她张着嘴,本来还想反驳些什么……京子当然知道千代子不是会轻易露出真情的人,她当然知道。
这只是一张虚假的笑脸,她,当然知道。
“……啧。”
她知道,却无法忽视内心深处那一丝微弱的、期待着二人关系能顺利解决的、不切实际的期望。
“你不是有男朋友吗……”
因此,尽管口中仍在嘀咕,京子最后还是跟上了千代子的脚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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